【昊磊】小城大事(下)
(时隔太久,风格跑了,当单篇看吧)
(未完,未完,未完,说三遍)
——讲再会,也心虚
寻着工作轨迹走的时候,日子总是过得飞快。
快到将积累的人生阅历都展示完毕,却得不到时间去补充沉淀。
快到没有时间去反省步履蹒跚的自己,就又得面临接踵而来的选择。
快到上一次见面还是青葱可爱,下一次恍惚便已长为大人。
刘昊然记得那时候让他录吴磊的成人礼视频。
按“初见”“建议”“祝福”的顺序,与所有其他人统一格式。
“初见”啊……
初见还是小孩儿,现在也在为艺考高考忧虑了。
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当初自己高考时的状态,回忆起来的只有泰国闷热粘人的天气,还有军队蚀骨磨皮的锤炼。在那些间隙里他埋头苦干,把每一秒都利用得干净利落。
他并不紧张,甚至因为充实而感到愉悦。对于成绩他有最基本的把握,事实上结果也达到了预期,他只不过完成了该完成的。
但是吴磊有些急迫,这当然源于多种因素,只不过刘昊然知道,其中必然和他有一星半点的联系。
他没有提,吴磊也避开不谈。
事实上他们长久以来当真不谈正事,不是对外打幌子。
艺考时间出来以后刘昊然问了一句:“你打算报哪家?”
吴磊回:“可能还是北影,也不一定,还没想好。”
他也就删掉了准备好的分析,回一句:“那想好了跟我说一声。”
再聊到这件事已经是北影艺考结束,吴磊一拖再拖,免不了还是得自己挑破这层窗户纸。
“内个,昊然,我可能不会去考中戏了。”
“你考虑好了?”
“嗯。”
“考虑好就行,哥在北京给你接风。”
他们中间是有一点不能言说的规矩。
那起初并没有人在意,甚至他们都默认正确。
像每一对异地恋的情侣一样,大多数时间他们聚少离多。
这倒也成无妨,毕竟现代通讯如此发达,聊天、电话、视频都能解相思之苦。
偶尔思念冲破了牢笼,就向工作团队扯个谎去见他,逃避式地栽进温柔陷阱。
吴磊的通话背景大多是单调的保姆车厢,他跑行程的强度比刘昊然多了十倍。
而刘昊然时常在封闭的拍摄地,连找个3G信号都极其奢侈。
他们很多时候只能以一种留言板的形式进行交流。
六点,刘昊然发过去微信:“起床开工,今天也是努力搬砖的好青年。”
等到吴磊的回复可能会在九点:“刚收工,熬了一整个通宵,先睡了。”
再下一次是晚上八点,吴磊在录制现场找到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,拍张照发过去,“看这个,猜猜是什么,猜中了吃鸡给你充现。”
“化妆盒,能旋转开花那种,去充吧,顺便把最新的装备也帮我买了。”这样的回复大概又是在半夜一两点了。
偶尔行程撞上,遥遥地在红毯两端,座位尽头,台上台下,会心地望一眼,继而又匆匆离去。
逮到机会溜进后台,或者扯个借故前后脚钻进厕所,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拥抱,亲吻,旖旎,短暂片刻的欢愉甚至来不及问一句“你接下来去哪儿”,便要及时撤退,回到各自的领域。
更少,更少的时候,他们聚在刘昊然长期租赁的小屋子里,玩两把游戏,尝试做饭,通读剧本。斜阳黄昏,刘昊然在阳台的小茶桌面前洗茶煮茶,吴磊窝在一旁的吊椅里看书,相伴无言。
这就是他们,二十多岁公众人物的恋爱状态,看起来不够热烈却也美好。
看起来似乎美好。
越相处,刘昊然就越发现,他们很像,是各种方面的相似。
大概是太早步入社会,吴磊总能做到进退有度,即使在他面前也依然游刃有余。
比如刘昊然在性事上那点旺盛的好胜心,吴磊会表面嫌弃,床笫间却乖顺地维护。也从不无理取闹,胡搅蛮缠,在面对他的时候多数是阳光向上,充满活力。
刘昊然也一样,因为家庭环境和成长经历,让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去承担责任。
自己的麻烦事要在进门前解决,男朋友的需求要在出门前满足。他在外可能是皮一下很开心的钢铁大直男,而在面对吴磊的时候,却不由自主地想要扮演兄长的角色。
他们因为相似,所以互相理解。因为理解,所以互相包容。
这看起来很完美,这当然好,哪里还有地方让他们不满呢?
这不好,刘昊然知道,他们差了些东西。
他第一次发泄出来是在吴磊高考前的一次失误。
那件事,说是大事,也没到墙倒众人推的地步。
说是小事,却也闹得人尽皆知,口诛笔伐。
当天晚上他找了个清净的地方,给吴磊拨号。
一通,两通,三通……
在重复按键的漫长等待里,他突然忆起那个寒风萧瑟的夜晚。
捧了一盒青团的吴磊在中戏后门的铁栅栏下,也是这般一通接一通,打一个无人接听的电话。
那时候的吴磊以一种近乎于叛逆的冲动,按下了他们感情的开始键,刘昊然毫无余地被拖拽着向前奔跑。
他时常觉得自己追不上吴磊的脚步,他想慢慢来,而吴磊总是迫不及待。
迫不及待地开始,迫不及待地进展,最后是否也会迫不及待地离开?
激情是有限的,太快使用将会提早耗竭。
没计算过拨号次数,反正某一通的末尾,吴磊还是接了。
他三言两语地说了个干净,没有辩解也没有诉苦,当然,也没给刘昊然留任何一个安慰的机会。
“其实,其实这事儿挺丢脸的……咱换个话题吧,好不容易有时间打电话,来,说点儿开心的让哥乐乐。”
“吴磊,你不想跟我聊一下这件事吗?”
刘昊然记得他问这句话的时候,天空有一颗流星划过。
对方显然并不打算继续:“也不是什么大事,都,都这样儿了,就改呗。”
流星移动是如此缓慢的吗?
啊,刘昊然眯起眼睛,终于意识到。
那不是流星,只不过是一架航行的飞机。
很多东西看清楚了,才会突然惊觉醒悟。
电话里吴磊故作轻松的跟他开玩笑,甚至开始没话找话地抱怨家教老师讲题没有他讲的清楚,刘昊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和烦躁。
“你觉不觉得咱俩谈得特别没意思?”
你知道那种老式录音机吗?放磁带那种。
刺啦作响地牵扯磁带转动,在按下暂停键的瞬间,嗒,咔,溢出扼住喉咙的窒息。
这句话脱口得如此流畅,仿佛早已在口舌间打转了千百次,只缺一个释放的时机。
但这个时机太糟糕了。
严苛如吴磊不会把一时疏忽当成人性必然,他会乘以十倍加诸于自身,转化为刀尖利刃刻在骨子里,引以为戒。
刘昊然知道,刘昊然了解得一清二楚,所以他忍得很辛苦,因为他感同身受的痛苦吴磊一个字都不愿意在他面前提。
太过相似带来的不止是互相理解,还有一些难以跨越的鸿沟。
比如他们划定了一个隔绝外人的自我世界,一种享受孤独的独处空间。
这偶尔在综艺游戏上会有一定程度的表现,他们都喜欢遵从自己的行事规则,并不会轻易接受他人意见,于是显得固执又无趣。
但大多数时候这样的自己被他们藏起来,就算是亲密的恋人,也无法触碰那个独立的私人领地。
是的,年轻的他们还不愿分享人生的灰暗面,于是可供探索的就屈指可数。
刘昊然抽了自己一巴掌,颓然地把后背砸在墙上。
电话那头是空洞一般的寂静,吴磊没挂,也没说话。
“抱歉,有点累,说胡话了。”
刘昊然的喉咙干枯沙哑,因为喊了一天的战争戏,还有呼啸的大漠冷风。
“嗯。”
“你回去吧,我睡了。”
飞机越过远山的脊梁,流星消失不见。
那是第一次,他们触及到这个盒子,盒子里有一只猫。
其实刘昊然想过很多,在他谈的两三次恋爱里,这一次想过最多。
废话,他之前也没试过跟自己原本的大兄弟亲嘴儿打啵儿啊。
不,不止打啵儿,他还满脑子充斥了龌龊思想,划的那条不对未成年下手的底线也没守住。
但更多的时候,他想他们的现在和未来,想如何对待一个固执好胜的恋爱新手,想是该为他的懂事而庆幸,还是为他的隐瞒而失落。
他不能要求吴磊把自己的软肋掀开给他看,但他又深切地渴望被疲惫的爱人依赖。
该戳破吗?该搁置吗?
这事儿永远没有答案,打开盒子猫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,没人知道。
最后一次他触摸那个盒子,天气是明朗的。
大雨过后的北京,空气难得清爽。
可以利用的时间很短暂,堪堪能安排得下一顿火锅。
摆了满桌子羊肉,牛肉,五花肉,鱼丸,香菇丸,牛肉丸,毛肚,鸭肠,牛百叶。
反正就是肉,都是肉,零星的一点蔬菜只能算作点缀。
酱是刘昊然调的,麻酱。
吴磊本来对此嗤之以鼻,说火锅不配麻油辣椒算什么火锅?试了一次之后就闭嘴了。
但他不会配,总是刘昊然调好分他一份。
那时候吴磊已经甚少跑综艺,但拼命三郎并不会让自己闲下来。
他最近接的戏要往电影节冲,辗转了好几个拍摄地,早上刚到北京,三个小时后就要飞往德国。
刘昊然不闲,但他错过了这三个小时就得错过吴磊一个月,那他宁愿闲。
从吴磊落座开始,刘昊然就觉得不对劲。
他什么时候开始左手玩手机了?
等火锅翻腾了两转都没见人动筷子,他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。
“快吃啊,不是说想吃火锅想了大半个月了吗?”
“哦……”举起的右手犹豫半天都没拿起筷子。
刘昊然一把扯了过来:“你右手怎么了?”
手腕上缠了层厚厚的绷带,裹住夹板藏在了宽大的衣袖里,一扯就龇牙咧嘴地疼。
“你右手怎么了?”刘昊然又问了一遍,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。
每到这时候吴磊就有点怂,偏偏表面还要装成潇洒地敷衍过去:“没事儿,就动作戏的时候磕了一下,都快好了,真的,夹板都快拆了。”
又是那种无力感和烦躁,大夏天吃火锅真的容易上火。
刘昊然毫无预警地松开手,吴磊一时没稳住,受伤的部位又扯了一下,反射性眯起眼。
“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?好了以后?还是就当没这件事发生过?”
吴磊不知道刘昊然突然较什么真,追问的语气和以往完全不同,他只好换一种策略,以玩笑的方式转移话题:“你能替我痛还是替我好啊?行行行,我要昊然哥给呼呼,呼呼就不痛了哈哈哈。”
说罢,作恶地把手又递了回去,刘昊然看都没看就准确无误地抓在了手里。
吴磊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。
刘昊然用来抓住他手腕的力量丝毫不加怜惜,看着他的眼睛却还是流波婉转。
“我想替你痛,你让了吗?”
他摇了摇头,自顾自地又勾起一副冷笑。
“吴磊,你知道我们之间一直都有问题吧?不是放那儿不管就会解决的,是躲不掉的问题。”
吴磊收敛了脸上的笑容,这时候看起来才有符合年龄的模样:“因为没告诉你我受伤的事,你就要跟我吵架?”
刘昊然摇头:“不是吵架,吴磊,我从来不跟你吵架,我只是觉得这个事应该拿出来解决掉,不然总有一天……”
“怎么样?”吴磊攥紧的左手有些出汗,“分手吗?”
“放屁!”
那两个字从吴磊嘴里蹦出来的时候,刘昊然彻底怒了。
“谁他妈告诉你要分手的?吴磊你多大了?解决问题和分手你分不出来吗?”
“我多大?我21,跟你在一起四年,今年是第五年,但是我依然完全不懂你刘昊然。”
吴磊也处于爆炸的边缘,他们可能都在等这个时刻的到来。
“你现在因为我没告诉你而挑我的刺,那我反问你一句,你又什么都告诉我了吗?别把错都推在我一个人的身上,咱俩半斤八两,都别为自己开脱。”
你看,他们真的是很像,连吵架都心照不宣。
吴磊撸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架势,当然他们不可能真在火锅店里打起来。
他喝了口加冰青柠汁,杯底磕在玻璃桌面上砸得响亮:“行,你不是要解决问题嘛,那就解决。”
刘昊然不知道后来他们是怎么结束的。
实际上除了开头的激动,全程他们都很冷静,冷静得让人毫无回旋余地。
这两个小时大概是他们五年来,唯一真正称得上的,成熟男人的谈话。
可能因为他们的开始过于戏剧化的荒唐,以及伴随大步流星的坦荡。
观众都自信地以为那是流星跌落进贝加尔湖,点亮一夜光影璀璨,主角只需在其中跳舞。
但是剧目里的人都太清醒地知道,拨开光亮只是黑夜笼罩,脚下的碎冰经不起推敲。
吴磊走的时候,刘昊然追到门口,说了两次:“吴磊,这不是分手。”
第一次,吴磊笑了。
第二次,他说:“再见,刘昊然。”
盒子打开,猫死了。
——青春仿佛因我爱你开始,但却令我看破爱这个字。
——吻下来豁出去,这吻别似覆水。
——讲再会也心虚,从前多么登对,你何以双眼好像流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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